《蒙古源流》有云:“由于孛端察尔之国已繁衍,故统称为蒙古国。” 有一篇《为昌盛之国具以文武》的著作。在该著作中表达了“芒”部落的人众已繁衍以致成了蒙古国之意。所谓的全部,就包含着诸部落的意思。为什么这样说?由于孛端察尔是“芒”部落的一个氏族的酋长,所以称之为孛端察尔的国家。 ————摘自《蒙古学译文选》
一
母亲阿阑谷娃死了。 孛端察尔十分孤单。 一天,兄弟五人吃猎肉的时候,兄弟五人的家私,由别勒古讷台、布古讷台、布戈哈塔克、布哈图撒勒吉四个分了。他们四个见孛端察尔愚笨,软弱可欺,不将他当做亲兄弟看待,没有分给他家私。 孛端察尔见他哥哥们将他不做兄弟相待,也不争不抢,又毫不介意,说道:“我这样,在这里住什么?我自去,由他死便死,活便活。贫富贵贱,命里注定,有没有资财没有什么了不起!” 孛端察尔独自骑上一匹他那青白色、脊梁长疮的秃尾马,沿着斡难河走去,一直走到人迹罕至的巴勒谆岛,在这里的山上结上一个草庵住了下来。 孛端察尔状貌奇异,沉默寡言,小时候人们都说他呆痴愚笨(蒙哈黑)。但是,知子莫如父。阿阑谷娃夫人很了解自己的儿子,她常常对别人说:“人们都说这孩子笨,其实他一点也不笨,还很有心计,他的子孙中将来必定有大贵的人。” 然而,阿阑祖母一死,四个大儿子还是没有遵守母亲生前折箭的教训,他们照样把五弟孛端察尔看作傻子,不当亲兄弟看待。 孛端察尔在家庭财产争夺中成了穷光蛋,现在只好和瘦马相依为命,过起流浪生活。 这般住的时分,开始,孛端察尔“食饮无所得”,找不到吃食,没吃没喝,差一点陷入了绝境。他多数吃的是狼群吃剩的动物肉。
连日来,孛端察尔食着野狼吃过的残肉勉强度日。现在连狼食都所剩无几了。 这一天,孛端察尔牵着马在河边徘徊,低头沉思,考虑如何克服眼前的困难。忽然,他看见有个雏黄鹰捕获了一只野鸡,并正在食其肉。 孛端察尔受到启发,立时有了主意,决定驾鹰打猎,渡过难关。他揪了几根马尾做成了一个套子,居然将黄鹰套住,自己饲养了。他认真地对苍鹰进行训练。从那以后,孛端察尔就手拿弓箭,臂架猎鹰,开始过起狩猎生活了。每次射杀到猎物,除了自己食用,总要分出一些来喂猎鹰。黄鹰也常川到外面搏取野兔和山雉,衔给主人。 打猎这种活儿,并不是旱涝保收的,有时打得多,有时打得少,有时可能接连几天都打不到一个猎物。
当打不到猎物的时候,孛端察尔就偷偷地跟随山崖边被狼围住的黄羊,射杀了,烤了吃。或者,就是拾着狼食残的野物,不但自己吃,也喂了黄鹰。如此过了整整一个冬天。 春天到了。成群成群的鹅鸭、野雉飞来了。 孛端察尔将他的黄鹰故意饿着飞放。猎鹰拿的鹅鸭多了,有时一天竟获得几十只野味,孛端察尔自己一个人吃不完,将鹅鸭肉挂在各枯树上。慢慢地,树上挂满的野味,天气一热,都臭了,发出一股腥臭气味,从很远的地方就能闻到腥气。 据《蒙古秘史)称,成吉思汗的远祖孛端察尔早年过流浪生涯的时候,每日曾向"林中百姓"乞讨额苏克(即酸马奶)度日。 几个月过去了,这时从都亦冉山背后,有一群几十家兀良海部百姓顺着统格黎克河搬迁而来。孛端察尔算是有了邻居,每日飞放着猎鹰到这百姓处,讨马奶子喝,晚间才回去在自己的草庵子里睡。 那百姓问孛端察尔要索取他的猎鹰,孛端察尔与那只苍鹰相依为命,当然不肯拱手相送,没有答应。这事,大家也没放在心上。此后,百姓们也不再询问孛端察尔是哪儿的、干什么的,孛端察尔也没问他们是什么人,这般住着。
二
孛端察尔非常想念他的母亲阿阑谷娃。 “如果母亲还健在,该多好哇。”他想。 孛端察尔有四个哥哥,大哥和二哥是朵奔的孩子,而后三个孩子,不知其父亲是谁? “我难道真是小马阿里黑的儿子吗?”孛端察尔想……
朵奔是乞颜氏孛儿帖赤那的第12代嫡系后裔,是有名的贵族脱罗谷勒真富豪的次子,又是草原上闻名遐尔的著名神箭手。他有一个哥哥,名叫都蛙,他们兄弟二人是蒙古部落两个著名的首领。 一日,朵奔与哥哥外出打猎。一路上山花夹道,古木参天。二兄弟正在兴头上,朵奔忽然拽住都蛙,说道:“哥哥且听!有狼的嗥叫声!”都蛙笑笑说:“亏你耳灵,我不但听见也早看见了。”朵奔说:“还是我哥眼亮,阿妈偏心,给我哥额头上多长了一只眼睛。”他一会儿又问道:“哥,听说你额头上的独眼能看一百里远?”都蛙故作神秘地说:“那能假吗!” 这时,神箭手朵奔也看见了那匹野狼了。他便拉满弓,嗖的一声,射出一箭,疾如流星赶月。只听见一声凄惨的嗥叫,草丛里一只狼应声而倒。哥哥都蛙定神一看,那只中箭的狼至少在百步之外。他对弟弟伸出大拇指,表示对他眼力和箭术的钦佩,说:“弟,不愧是草原上著名的神箭手呵!” 兄弟俩正要上前抬狼,忽见冲在前面的猎犬夹紧尾巴呜呜地叫着跑回来,样子很是惊恐。兄弟俩面面相觑,不敢造次,再放出猎鹰作为试探。 不一会,他们放出的黄鹰,向草丛俯冲了几次,都未敢着地。兄弟俩正在纳闷,也顾不得许多,便一齐向前冲去。只见一只吊睛猛虎,前脚搭地,虎腰弓着。都蛙刚刚叫了一声:“不好,有老虎!”那凶虫已经带着一股腥风扑到面前。都蛙眼快,连忙就势往地上一倒,老虎因用力过猛,扑了个空。于是,兽性大发,一声怒吼,回转身来,又要扑上来撕抓都蛙。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神箭手朵奔迎面闪来,把手中的铁叉对准虎头掷去。说也怪,那铁叉不迟不早赶了个巧,正当老虎张嘴吼叫时,飞进去插在它的咽喉上。老虎吃不住这一着,带着铁叉滚出几丈地。但它很快甩掉了口中的铁叉,又扑过来抓人。神箭手朵奔没有丝毫畏怯,觑准了老虎,拉满弓弦,一箭击中老虎的脑门。 兄弟俩结束了猛虎的性命,商议着怎样把老虎的皮剥下来给阿妈做衣服。朵奔问哥哥赞成不赞成。问了几声,不见回答,他急了,说:“哥,我的话,你听见了没有?” 都蛙三只眼睛正朝着山下看,一边心不在焉、答非所问地说:“老虎皮,要剥,要剥……” 这天,朵奔与其哥哥都蛙一同上的是高高的布尔汗山(肯特山)。原来,山下有几个模模糊糊的人影在晃动。 哥哥都蛙是一个千里眼,能望到三程以外地方。“都蛙” 汉意为“远视”,相当于汉族传说中的“千里眼”。他额上生出一只眼,所以能看见三程远的东西。蒙古牧民一次迁徙三十里,称为一程,三程远即有九十里之遥。人的眼睛果真如此“远视”吗?《松漠纪闻》说:蒙古人经常生吃麋鹿等动物,因此眼睛能看数十里,秋毫皆见。这就是说,因为蒙古人不食烟火,所以视力与众不同,保存了一种特异功能。 这时,远视都蛙自那大肯特山山顶上登高远望,睁开那只可以看到三程远的慧眼,忽然望见在森林茂密的统格黎克河旁边有一群百姓顺水行将来。都蛙遥望着,回头告诉自己的弟弟说:“在那一丛百姓里,有一辆黑车白帐。在黑车前,站着一位女子,生得十分秀美。”这就是说,当时草原牧民为了便于迁徙,往往在车上搭一个围帐,尤其是贵族。它犹如一个活动的房屋,汉语称为“帐舆”。在这座帐舆前面站着一个漂亮的女郎。 朵奔笑笑说:“阿妈不该给你多长了一只眼。哥哥已有嫂子,还敢娶那美女作妻室?”哥哥都蛙说:“你这个痴呆子,她若是不曾嫁人的话,我想索予你朵奔做妻。”朵奔虽没有答话,但心里自是欢喜。 兄弟俩抬着老虎,一口气跑到山下,接着迎面走来的一群人。 都蛙对弟弟说你先去瞧瞧,那个女的长得到底怎样。 朵奔怀着兴奋和好奇的心情,一口气跑到这群百姓中间,一心想碰碰运气。这女子名阿阑谷娃,果然生得好,声名大,也不曾嫁人。一路上,朵奔始终盯住那个女子不放,离她越近越发现她光彩照人,非同凡响。 这丛百姓是浩日土默特部首领浩日拉尔泰一家,是居住在贝加尔湖附近的一个部落。当初,阔勒巴耳鼓真地面的主人,名巴耳鼓台,有一个女儿,名巴耳鼓真谷娃,嫁予浩日土默特部的官人浩日拉尔泰为妻。浩日拉尔泰与巴耳鼓真谷娃在浩日土默特部阿日嘎兀孙之地生了这名叫阿阑谷娃的女儿。“谷娃”即“美女”,“阿阑谷娃”即“美女阿阑”。 浩日拉尔泰一家搬迁之缘故为,浩日土默特部落百姓与貂鼠和青鼠等众野物被困禁野外,故姓浩日(禁止)。后来,这些浩日姓人听得布尔汗山野物广有,全家搬迁,投奔祭祀布尔汗山山神的主人兀良海部首富西赤伯颜(富人)。当时,兀良海部落还是大肯特山的卫士。
都蛙在山下等候弟弟与那群人的到来。 人群和黑车已经靠得很近,几乎鼻尖碰鼻尖。内中果然有一架黑车,白色的帐半掀着,坐着一位绝色美人。 他们见是神箭手、打虎英雄,个个都啧啧称羡。都蛙连忙上前问道:“你们从何而来?”一位老人答道:“我等乃浩日拉尔泰家的。听说布尔汗山的河谷和密林里有很多野兽,方才赶来。”都蛙又问:“这位年轻的女子,又是何人?”老人答道:“她是我的外孙女儿。”都蛙笑笑,进一步试探说:“她叫什么名字?”老人喜欢多话,从自己的女儿说起,说:“我只有一个女儿,名叫巴尔忽真,她嫁给了浩日土默特部的首领浩日拉尔泰,生下了我这个外孙女儿,取名阿阑谷娃。” 都蛙见时机到来,忙趋前一步,说道:“老爷,你外孙女若尚未嫁人,我愿为弟弟说亲,恳望能够得到老爷的应允。”老人说:“敢问你弟弟名叫什么?”都蛙忙指了指身旁正害羞低头红着脸的弟弟说:“就是这个打老虎的著名神箭手,他叫朵奔。”老人眼睛一亮,说道:“就是这位打虎英雄吗?”都蛙忙说:“老爷,这么说,你答应了?” 今天,土默特酋长听说朵奔是蒙古部落的一个首领,就一口答应将女儿嫁给他为妻。都蛙随即又喊过弟弟朵奔来,说道:“还不赶快给老爷行礼!” 喜出望外的朵奔行礼不迭。见礼后,老人征求了阿阑谷娃的意见。于是,都蛙便和老人约定了迎婚的日期,然后行礼告别,目送他们一行人进了布尔汗山。 浩日拉尔泰家族初来乍到,自然希望与当地部民搞好关系。朵奔身为蒙古部的首领,年轻英俊,与美女阿阑姑娘也是天生的一对。所以,浩日拉尔泰家族人才一口答应了朵奔的求婚要求。 过不数日,都蛙检出鹿皮、豹皮、貂皮各两张,装入车中,令朵奔换了一身新衣,进布尔汗山迎亲。当日,便将美人阿阑谷娃迎了回来。随即拜天地,行过夫妇之礼,一对新人拥入房内。一夜欢娱,不消细述。 这就是蒙古族著名的阿阑祖母。神箭手朵奔娶阿阑谷娃的经过,就是这样的。 阿阑谷娃夫人嫁给富贵朵奔后,这对恩爱夫妻生下二子:布古讷台和别勒古讷台。朵奔的两个儿子还在幼年之时,乃朵奔哥都蛙竟一病身亡。他有子四个。都蛙死后,其四个儿子歧视叔父朵奔,不把他当亲叔叔看待,抛弃他,分家搬走了。他们便是朵日布特部(四子部)。 朵奔兄弟虽为蒙古部的首领,但生活也并不十分富裕。自从四个侄子迁走以后,朵奔和阿阑谷娃小两口的日子就更不太好过。 一日,神箭手朵奔前往脱古察黑山捕射野兽。他转了半天也没有打到一点猎物。眼看着温顺的妻子和两个孩子就要挨饿了,他心里非常着急。突然,朵奔在树林中遇到了兀良海人。他们正在那里宰杀一只三岁的小鹿,还架起火来将小鹿的肋扇和肚脏烧烤着,发出阵阵香味。 朵奔万般无奈,上前行礼,说:“那可儿(伴当),给我一点烧熟的肉吧。” 兀良海人很好客,将这鹿取下了头,皮带、肺子自要了,其余的好肉都慷慨地给了朵奔。这倒是当时游猎民族约定俗成的不成文法:当打到猎物时,如遇人提出要求,应将猎物的一部分赠给他,无论与对方是否熟识。但猎物的头和皮以及内脏却是福物,不能赠人。否则,以后就打不到猎物了。 朵奔谢过之后,便喜出望外、高高兴兴地将得到的鹿肉驮着,牵着马大步流星地向家里走回去。他心里惦念着在家中等待食物的妻儿,不禁脱口说道:“阿阑谷娃和孩子们见了这么鲜嫩的鹿肉,不知会多高兴呢。”正想着,冷不防被路上一个行人拦住,忙问道:“你是何人?” 朵奔在路间遇到的是一个穷乏的人,引着一个儿子行来。那人忙行礼回答说:“朋友,我叫马阿里黑,而今穷乏。你那鹿肉给我,我把这儿子给你。” 朵奔起先有点不愿意,但见这人和那小孩衣着破烂,脸黄肌瘦,十分可怜,只好答应。他想:这小孩子带回家去,将来养大了,可是一个干活的好手呢。但终不免有点舍不得这香喷喷的鹿肉,于是将鹿的一只后腿给了那人,换取那人的哭哭啼啼的儿子去家里做使唤的了。 回到家里后,朵奔带着妻子阿阑谷娃及两个儿子搬家,就像他们的祖先孛儿帖赤那带着妻子谷娃马日勒等一家人,从额尔古纳河迁至布尔汗山一样,都是过的一种个体游牧生活。阿阑谷娃的外祖父因为在浩日土默特地方禁止捕猎貂鼠等野兽,不得不带着一家人迁到布尔汗山,也是过的个体游牧生活。蒙古人的远祖过的却是集体游牧生活,叫“呼日延”集体游牧方式。后来,蒙古人开始向私有的个体经济转化,每个家庭都可以离开“呼日延”这个大集体,单独进行游牧活动,过个体游牧生活,这叫“阿寅勒”个体游牧方式。 朵奔为了使他的家庭(阿寅勒)能够日益富足起来,放牧、打猎无不十分卖力,风吹雨打日晒,总不肯轻易休息一日。但自从家里有了一个小马阿里黑这样的“哈日抽”(奴隶),在他的协助下,朵奔家的处境逐步好转,到朵奔临死时已经成为一个比较富足的人家了,所以当地人称他为朵奔伯颜(富户)。朵奔死后,那位小马阿里黑就成了朵奔家唯一的成年男劳力。 数年之后,朵奔过于劳累,又受了风寒,竟一病不起。临终时,他与娇妻阿阑谷娃和爱子们诀别,嘱咐他们管好家业,使子孙后代繁荣昌盛。话才说完,便一声长叹,溘然而逝。 神箭手朵奔死后,阿阑谷娃壮年丧夫,年轻守寡,寡居度日。虽然家居寂寞,因有两个儿子需要抚养教育,还能勉强度日。说也奇怪,过不多久,阿阑谷娃的肚子居然一天天大起来,竟生下一个男孩。这男孩尚未断奶,阿阑谷娃的肚子却又大了起来,而且不久又生下了一个男孩。这事不免引起别人的种种议论,阿阑谷娃却全不在意。过不多久,她的肚子又大了,十月之后,再生一男,呱呱坠地,哭声格外响亮。小婴儿手舞足蹈,十分可爱。阿阑谷娃抱在怀中,很觉欣慰。 这样,阿阑谷娃无夫便生育了三个孩儿:布戈哈塔克、布哈土撒勒吉、孛端察尔。 对此,朵奔亲生的两个儿子别勒古讷台和布古讷台在娘阿阑谷娃的背处议论说:“这娘,无房亲兄弟,又无丈夫,生了这三个孩子。家内,独有小马阿里黑一人。这三个孩子,一定是他的啦。” 母亲阿阑谷娃已经听到了两大儿子私下的议论。开春的一天,阿阑谷娃夫人煮熟了一只羊腊肉,让五个孩子美餐了一顿。又将五个孩子唤来跟前列坐,然后每人发了一支箭,叫他们把箭折折。五个儿子肉足饭饱,不费吹灰之力,很快将五支箭都折断了。阿阑祖母再将另五支箭绑在一处,叫孩子们轮流折一次。这回,箭捆从老大传给了老二,从老二又传给了老三,……五个孩子轮着,一直传到小五孛端察尔手里,大家都使出了平生的力气,但却都没有一个人能折断它。 这时,阿阑祖母正襟危坐,开始教训自己的儿子了:“你别勒古讷台、布古讷台二子,说我生了这三个儿子,怀疑他们是谁的孩子。怀疑是对的。但是,我向上天保证,我并没有做任何可耻的事情。”并且说,你们不晓得,自你们父亲亡故之后,每天夜里当我睡下以后,我看见有一束黄白色的神光自天窗门额明处射进来,转眼变成一个红发蓝眼的巨人,慢慢走到我的身边,将我肚皮摩挲。他的光明透入我的肚子里去的时节,犹如日月之光,然后又悄悄转回身去,一眨眼恰似黄狗般爬出去了。你们休造次说。这般看来,你们的三个弟弟显然都是上天的儿子,他们不可比作凡人。当他们长大后做天下的帝王呵,那时下民才省悟,你们也就会知道他们的来历。 两个大儿子默默不语,将信将疑,但从此以后就不再议论母亲的贞操问题了,而美女阿阑与日月之光生子的故事,却广为流传。 丈夫朵奔突然病死后,当时阿阑谷娃正当壮年,不甘寂寞,慢慢与他们家的一个奴隶小马阿里黑发生了感情,几年之后就连续生了这三个儿子。当时的蒙古人有一种风俗,丈夫死后,寡妇可以与其丈夫的弟弟或从兄弟结合,汉人称为“妻其寡嫂”。如果丈夫没有弟弟或从兄弟而生子女,就会引起非议,就是不能允许的。 阿阑祖母话锋一转,继续教训着五个孩子:“你们五个儿子都是我一个肚皮里生的。好比恰才的五支箭竿,各自一支呵,任谁都容易折断。如果,你们兄弟同心,便如这五支箭竿,束在一处,他人如何容易折得折?”五个儿子纷纷点头称是。住间,母亲阿阑谷娃殁了。 阿阑祖母死后,两个大儿子的子孙组成了蒙古·答儿列斤部族,也就是一般出身的蒙古人;三个小儿子的子孙组成了尼伦部族,因为他们是神人的后裔,所以称作“纯洁出身的蒙古人”,或称“黄金家族”。其中,第五子孛端察尔的后裔称为孛儿吉肯氏,就是成吉思汗所出生的氏族。 …… 孛端察尔回想起这一切,就没有一点活的欲望了。 成吉思汗所生在的蒙古·孛儿吉肯氏(后简化为包姓),是从他的第十世祖孛端察尔开始兴盛的。有学者认为,“孛端察尔”并非本名,而是一种尊称,他的本名叫“蒙合黑”,因此其全称是“孛端察尔蒙合黑”,即始祖蒙合黑。这种解释,是完全错误的。“蒙合黑” 在蒙古语里的语义就是他的四个大哥所说的“愚笨”,所以这才是他的外号,孛端察尔就是其本名。至于,“孛端察尔”一词的汉语意为“胚胎”,相当于汉人所说的“始祖”、“鼻祖”,倒有这个可能。因为,“孛端察尔”在蒙古语里有“初算”之意,像“胚胎”,是最初的胎儿。这样,由于孛端察尔的后代所组成的孛儿吉肯氏成为元朝皇族的姓氏,因此成吉思汗所在的黄金家族把孛端察尔奉为鼻祖。
三
后来,孛端察尔的哥哥布戈哈塔克顺着斡难河去寻找弱弟。他心想:“孛端察尔不辞而别,独出无赍,一个人赤手空拳出去了很久,会不会冻饿而死呢?” 布戈哈塔克行之统格黎克河,遇到兀良海部那群百姓,询问有一个那般人、骑着青白秃尾马。一百姓说,有个那样的人、骑着那般的马,与你问的相似。那个人还有一个猎鹰飞放着。他,日里来这儿喝马奶子,夜间不知哪里宿。但见西北风起时,鹅鸭的羽毛似雪一般刮将来,想必在附近这一带住。现在是他每日来喝马奶的时分了,你略等候着。 略住间,一个骑马之人向统格黎克河逆水而来,果然是孛端察尔。他哥哥布戈哈塔克老远就认出了弟弟,喊道:“孛端察尔!孛端察尔!” 孛端察尔见了哥哥,高兴得热泪盈眶。哥哥引着弟弟回去了。 孛端察尔颠着马随他哥哥而行。但他又时不时回头瞻望着什么。他若有所思地对他的哥哥说:“阿哥,身有首,衣有领该多好哇!无头不成人,无领不成衣。” 布戈哈塔克回首看了他一眼,起先没有注意弟弟说什么,不理解他的意思,继续前进。 孛端察尔再将前头的言语说了两遍。哥布戈哈塔克这才问道:“弟弟,你叨叨唠唠,两三遍的言语只是这般话。你究竟要做什么?”这回,孛端察尔才细说:“哥,恰才不是都看到了吗?统格黎克河边兀良海部那一群百姓,无个头脑管束。他们无大小,无贵贱,无所附属,很容易征服。我们应想办法统统制服他们。这样,我们不是妻妾、奴隶和财宝都有了吗?”他哥说:“你说的是,既是这样,那就到家里去,哥哥兄弟们商量着,再来掳获他们吧!”布戈哈塔克从此对这位幼弟另眼相待。 回家后,孛端察尔与四位哥哥共同商议征战兀良海人之事,选择了一批身强力壮的人,让孛端察尔作先锋向那群百姓发动了突然袭击。 不多时,孛端察尔带着几个人到达目的地。他眼尖,在战场上,见前面河边有一女人正在汲水,长得十分俏美动人。那女人认得他,见他走近,便含笑问道:“怎么多日不见,莫非你又来喝马奶子?”孛端察尔双目勾勾盯着女人,说:“我邀请你到我家去。”女人说:“邀我去做什么?”孛端察尔说:“要你做我的老婆。”女人顿时放下脸来,说道:“我是兀良海部札儿赤兀惕的人氏,已有丈夫,且有孕在身。我不认得你,你快走开吧。”女人正说着,冷不防被孛端察尔拦腰抱住,便拚命挣扎叫喊起来。此时,传来了杂沓的人声和脚步声。不知来者为何人,也不晓得那女人可曾被孛端察尔抢走与否?
原来,嘈杂声响处,涌来了孛端察尔的几位兄长所率领的大队人马。这次,兀良海人寡不敌众,连人带马羊等物一古脑儿统统被阿阑谷娃的五个孩子掳走了。 这又是一场掠夺女人、奴隶和牲畜财产的小规模战争。先锋孛端察尔终于还是将那位怀孕的女人拿住,做了自己的妻子。 孛端察尔娶这孕妇为妻,其余百姓,也都被兄弟五人掳将回来了。从此以后,他们兄弟五人人口也增加了,茶饭使唤的奴隶也都有了。他们有了更多的马群和家资,孛端察尔则变成了一个大富豪和大家贵族。从而孛端察尔也很自然成了蒙古乞颜部的部落长。哥哥布戈哈塔克说:“你说‘身有首、衣有领’。你现在就是我们的‘首’和‘领’,你可要带好这个‘首’呵!”据蒙古文史料记载:“为适孛端察尔兴盛之国,创制了文字 ……”云。蒙古部落部众常常尊其为“孛端察尔汗”。 孛端察尔掳来的妇人兀良海氏阿当罕生一男儿,因掳来之女所生,取名札塔剌歹(异地之人),札木哈的先祖札塔阑氏便是他们。札塔阑是一个很兴旺的大家庭,拥有马匹牲畜不计其数。在他们家的驻牧地,每当这些牲畜站立起来,从山顶直到山脚大河边,大片草地全被牲畜的脚蹄覆盖着。 那掳来之女阿当罕在孛端察尔跟前再生一个儿子,因抓来的妇女所生,故名字唤做巴林歹(抓的),巴林部的祖先便是他们。巴林歹的儿子赤都忽勒所娶的妻子众多,孩子也像雾水一样繁殖,因此做了茂年(雾)巴林姓氏。 这时,阿阑谷娃夫人的五个孩子已发展成了远近闻名的五大家族。别勒古讷台做了别勒古讷惕姓氏,布古讷台做了布古讷惕姓氏,布戈哈塔克做了哈塔肯姓氏,布戈土撒勒吉做了撒勒吉固惕姓氏,孛端察尔便做了孛儿吉肯姓氏。 孛端察尔自娶的妻子生勇士哈必赤。哈必赤的子孙才继承了“孛儿吉肯”这个姓氏。这就是成吉思汗的九世祖。 孛端察尔又娶哈必赤之母从嫁的妇人为妾。此妾生一子,名沼日歹。孛端察尔生前将沼日歹做自己的孩子,祭天时常常领入参加祭祀仪式。但孛端察尔死后,哈必赤勇士将沼日歹不做兄弟相待,说:“在家常川有阿当哈人住着,此沼日歹莫敢是他的儿子?”所以,祭祀时,哈必赤把沼日歹逐出去了。他们另立门户,做了沼日惕姓氏。 这日,孛端察尔谢世。孛端察尔是蒙古历史上第一位大英雄。他是蒙古乞颜部孛儿帖赤那第13世孙,是成吉思汗10世祖,北方一代大富豪、乞颜部著名首领和蒙文字首创者。这是约公元十世纪前半叶之事。从此以后,成吉思帝祖先之黄金家族——孛儿只斤氏便已形成。 孛端察尔又在蒙古历史上开创了一个新时代。蒙古族经历了漫长的原始社会后究竟在哪个时期进入奴隶社会的问题,蒙古史学家们的看法尚未得到统一。但是根据史籍,成吉思汗第十代祖先孛端察尔时代,出现了私有制、奴隶主和奴隶的区别。当时的蒙古经济以游牧为主,狩猎为副,还有一定程度上能自给的原始手工业。他们的宗教信仰则是原始宗教——萨满教。它的某些痕迹亦保留到近代。 正是:
仁义宽厚的孛端察尔, 是继承了天光的圣主。 他的儿子哈必赤汗, 光耀了孛尔只斤黄金家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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